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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谁对康德思想影响最大?(3)

这种政治倾向在根本上决定了以康德开头的德国哲学古典唯心主义与法国唯物主义根本不同。恩格斯说,“正像十八世纪的法国一样,在十九世纪的德国,哲学革命也作了政治变革的前导。但是这两个哲学革命看起来是多么地不同啊!法国人同一切官方科学,同教会,常常也同国家进行公开的斗争;他们的著作要拿到国外,拿到荷兰或英国去印刷,而他们本人则随时准备着进巴士底狱。反之,德国人是一些教授,是一些由国家任命的青年的导师;他们的著作是公认的教科书。”(《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1972年版,第210页)

霍尔巴赫、拉美特里、爱尔维修和卢梭等的著作,经常是在国外发表或匿名出版,许多作者被迫流亡。而康德、黑格尔则始终占据着普鲁士王国的官方教授职位。前者在著作里勇敢地高喊:“以绞死或废黜一个暴君为目的的暴动,乃是一件与他昨天处置臣民生命财产的那些暴行同样合法的行为。支持他的只有暴力,推翻他的也只有暴行”(卢梭:《论人间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专制权威建立在暴力和人民苦难的基础上,专制制度决得不到它所压制的人民的认可”(霍尔巴赫(Holbach):《社会体系》第2部)。后者则认为:“无权暴动,无权反叛,更无权对君主加以暴行或处死”(康德:《道德形而上学》,法的形而上学原理A。参看本书第9章);“自由落在人民群众手里所表现出来的狂诞情形实在可怕”(黑格尔:《康德哲学论述》,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18页。(原文在《哲学史讲演录》的第3部内));“他们的行动完全是自发的,无理性的,野蛮的,恐怖的”(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323页),清楚表明法国哲学与德国哲学遵循的是鲜明不同的政治路线。

这种不同,还特别表现在对待宗教(当时斗争的焦点之一)的问题上。霍尔巴赫公开宣称宗教是人类进步的死敌,痛斥君主支持宗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康德仍要保卫宗教的权威,要求人们信任上帝,只求某种改良。即以遭到官方禁止的康德最激进的著作《理性限度内的宗教》而言,这本著作发表在法国革命的高潮中,却只是它的苍白折光。对宗教的理论和态度,可说是政治和哲学的联结环和中介点,它一方面是当时政治斗争敏感的一环;另一方面又是当时哲学思想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正因为阶级特征和政治路线不同,以拉美特里、霍尔巴赫、爱尔维修为代表的法国资产阶级哲学唯物主义,便大不同于以康德、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这只是就大体情况和基本倾向讲。关于法国唯物主义者是否直接赞同暴力革命以及革命是否会赞同他们的理论,则是另一回事。例如霍尔巴赫在实际上也是反对革命,害怕人民的暴力“骚动”的。而法国大革命的雅各宾领袖罗伯斯庇尔和左派马拉等则坚决反对和驳斥无神论和唯物主义,罗伯斯庇尔曾打碎爱尔维修的塑像。现象非常复杂,需要具体分析。)前者是明朗、确定和勇往直前的,后者是抽象、含混和异常晦涩的。从哲学两条路线上说,德国古典唯心主义是与法国唯物主义相对抗的。

德国古典哲学采取了唯心主义的思想路线,但如同在政治上要求公民权利、代议制度、反对封建世袭等经济政治特权一样,他们的哲学包含了大量合理的内容,并且其深刻的成就远远超过了法国唯物主义。而所以如此,原因之一也恰恰正由于野蛮而凶狠的封建统治和落后与困难的现实环境,使这些哲学家们只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是让行动而是让精神作自由的抽象飞翔,在深远的思辨(哲学)和激情(诗和音乐)中,去达到那些沉溺在现实活动中的人们所不能达到的空前高度。但这,也同时使他们的哲学经常处在一种尖锐的矛盾中。在黑格尔,是辩证法与唯心主义体系的矛盾;在康德,则表现为一种二元论的突出特征。康德一方面强调启蒙,强调科学,认为上帝存在不能从理论上证明;但另方面,他又要给宗教保留地盘,把上帝存在推到信仰领域。在康德哲学中,科学与宗教、理论理性与实践理性、“现象界”与“物自体”、经验材料与先验形式等等截然二分,无不深刻地表现了这一点。

二思想资料

除了现实生活的根源之外,还有思想上的来源。

康德自称是休谟把他从莱布尼兹—沃尔夫哲学(沃尔夫(C.Wolff 1679—1754)本人虽然拒绝“莱布尼兹—沃尔夫哲学”这种提法,但他确是莱布尼兹哲学的体系化者。他的严格唯理论哲学在当时德国占据支配地位,影响很大。康德讲到形而上学独断论时,心目中主要就是指沃尔夫。独断论亦可译作教条论、教条主义。)的独断论中唤醒的。他在其主要哲学著作《纯粹理性批判》一书中,多次提到洛克和莱布尼兹,第二版中又强调批判巴克莱和笛卡尔。康德哲学承上启下,从已经积累的哲学资料出发,总结、分析和批判了前一代的欧洲哲学,并在这基础上提出了新问题。它标志着欧洲哲学史的一个重要转折。恩格斯说:“在法国发生政治革命的同时,德国发生了哲学革命。这个革命是由康德开始的。他推翻了前世纪末欧洲各大学所采用的陈旧的莱布尼兹的形而上学体系。”(《大陆上社会主义改革运动的进展》,《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1956年版,第5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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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