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的性格与他们之间的交往方式往往是结合在一起的
写这本书的时候,徐贲曾上网搜索国内有没有与说理有关的图书,结果只找到了一本《最实用说话技巧全集:能说会道》。这本书介绍的是在中国说话需要的“话术”和“语术”。
“从历史上看,我们更善于说话而不是说理。”徐贲告诉记者,古代中国没有可以与古希腊相比的那种被称为“rhetoric”的修辞学,就连“修辞学”这个名称也是从日本传入中国,并一度被译为“雄辩学”或“劝说学”。
他在书中介绍说,在古希腊的修辞传统中,有一种可以被称为“人道关怀”(humanistconcerns)的传统,那就是在三个方面都坚持真实(truth)和合理(soundreason)的原则:第一是说话者的真实意图;第二是用可靠的证据和理由来清楚说明结论;第三是对听众的福祉抱有真诚的关怀。
这种以人为本的说理传统保留至今。徐贲说,美国有一本颇受好评的说理教科书《事事皆说理》(Everything’sanArgument),从1999年的第一版到今天,15年里已经出了6版,其基本宗旨就是所有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遵守说理的规则。
“说理”被徐贲视作一个好社会的标志。在采访中,他提到美国传播学者尼尔·波兹曼(1931~2003)在《娱乐至死》中描绘的林肯与道格拉斯之间的辩论片段。
那是1854年10月16日,在伊利诺伊州进行的辩论中,道格拉斯已经发言3个小时。按照约定,他发言之后应该轮到林肯发言,但是林肯提醒听众,当时已经是下午5点钟,他需要和道格拉斯一样长的时间发言,他建议听众先回家吃饭,再精神饱满地回来听完4个小时的辩论。结果,听众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作者波兹曼忍不住在书中感叹:“这是怎样的听众啊?这些能够津津有味地听完7个小时演讲的人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他们完全是一些理性的听众,演讲者和听众之间在进行一种理性的对话。”
波兹曼还提到,有一次,道格拉斯的演讲得到了热烈的掌声,而道格拉斯对此的回应非常有趣:“我的朋友们,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沉默比掌声更得体,我希望你们能够用自己的评判力、理解力和良知来听我的演讲,而不是用你们的热情或激情。”
对此,徐贲颇有感触:“在一个普遍说理的社会,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也会允许别人有自己的看法。这种说理的交往也许是为了各自的自我利益,但这并不妨碍它成为对所有人都有益的交往方式,并在这个意义上被人们共同认可为一种好生活形式……人的趣味和感受不只是审美的,而且也是社会人格的。国民的性格与他们的人际交往方式往往是结合在一起的,这二者的变化都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