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中国不违于世界潮流
记者:你特别提到杨小凯“只要有完备的法律和私有财产制度,不是民主政体也无关大局”的判断,认为这反映了杨小凯本人思想的巨大转变,言语中也对于“实现中国向自由、民主、共和、法治的转型,如果革命不行,怎样才行”,似乎有某种期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期待?
华生:中国要变得更加自由民主,更加人性化,这是一个大趋势,谁也阻挡不了。但怎么实现这样的转变?中国过去一百多年都采用革命的方式试图取得转变,结果证明效果并不好,国家和社会并没有前进多少。暴力革命中革命先驱者付出了巨大牺牲,掌握政权后为什么要交出手中权力?所以,要寻找新的道路。改革开放本来是最不起眼的事情,但它给中国社会带来的变化最大。这说明我们对前进的道路要有很多新认识。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已经包含了自由民主的内容,实现进步的途径表现为多种多样。杨小凯的思想中认为社会的制衡比民主更重要。对于暴力,他说:“我可知道群众起来会是什么样。”因此这其中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很多,也是我接下来所要做的研究课题,我将着手撰写一篇“怎样看待邓小平的遗产”的文章,因为我们今天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还并不很清晰。
记者:从制度变革的角度看,经过近代以来的种种探索,你认为当今中国人最需要清晰认识的问题是什么?
华生:简单地说,那就是,首先要认清世界的大势,其次要认清中国的国情,二者缺一不可。不认清世界的大势,那就会像当年搞文化大革命那样,与世界发展的潮流背道而驰。不认清中国的国情,就弄不清中国是从什么样的历史背景中走来,就会以为自己天生就应该享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很多好的东西出来的时候,中国人头上还拖个大辫子,自以为了不起呢!
记者:你不认可福山的说法吗?
华生:究竟什么是世界潮流?未必福山所说的就是我们完全认可的。但有些大的世界潮流,比如世界一体化的潮流,和平发展,人对自由、民主、法治的追求向往,反对贫富差距扩大等等,这些也都是世界潮流,美国也要顺应这些潮流。市场经济也是世界潮流,要允许人们在交易中有自由选择权。总之,我们不能离开世界文明发展的大潮流。但这并非是说,我们什么都要和别人一模一样,因为我们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长相、历史、文化都不一样。世界的发展是多元化的,世界未来将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美国就是世界的终结模式?美国人面临的问题也是一大堆。
记者:你曾表示法治与民主是大势所趋,并表示做完手中的土地问题研究后,下一个准备做的题目就是政治和社会转型问题。如果法治与民主是推动中国社会前进的不可逆转的最重要的一个进步,那么,迈出这一步的时机已经到来了吗?
华生:这个问题正涉及对邓小平遗产的认识问题,涉及到一些根本性问题。世界的潮流肯定是这样,四中全会要提出全面推进依法治国,是顺应了世界之大潮流,虽然似乎领导人并不接受某些提法,认为这是西方的一个提法,但自由民主法治,这是我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有的东西,而沿着这个方向走,究竟怎么走法,有不同认识,上层的认识与社会的各种认识都不相同。是上面全想错了吗?也不一定。看看众多发展中国家,太多的人羡慕我们呢。所以,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真的不能简单化。既然我们还没有走出邓小平时代,那就要考虑怎么看待“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中共基本路线的核心内容。一个中心,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两个基本点,指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问题。这个问题没弄清楚,那些问题就回答不了。
这个问题之所以不能简单回答,是因为自由派人士可能会认为,邓小平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是错的,这当然是当今政府所不能接受的。可政府也有它的道理,因为三十多年来“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给中国带来了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巨大的成功。当然过去的成功未必代表今后仍可以这么简单地继续走下去。
所以,把这个问题分解一下,首先是要回答如何对待邓小平遗产和邓小平时代这个问题,这是回答“将来怎么走”这个问题的一把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