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反序认识路径违背认识规律
《中国社会科学报》:西方文论表面繁盛无比,但理论的有效性却不断衰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张江:我认为,这是因为西方文论在自身构建过程中其认识路径出现了混乱。首先是实践与理论的颠倒。文学理论的生长不是基于文学的实践,而是基于理论自身的膨胀,基于场外理论的简单挪移。批评不是依据文本的实际内容得出结论,而是从抽象的原则出发,用理论肢解文本,让结论服从理论。
其次是抽象与具体的错位。抽象可以指导具体,但必须是从具体上升为理论的抽象。在实际批评过程中,抽象应该服从具体,在具体批评中丰富抽象,而不能用抽象消解具体。但很多西方文学理论的生成不是从文学的具体出发,而是从理论的抽象出发,改造肢解具体,造成抽象与具体的错位。
第三是局部与全局的分裂。在西方文学理论的建构中,诸多流派和学说,不能将局部与全局有机统一起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自洽的体系。从局部始,则偏执于一隅,对文本做分子级别的解剖分析,但却仅停留于此并声称文学总体就是如此,以局部充当总体。从全局始,则混沌于总体,对文学总体作大尺度的宏观度量,以宏观取代微观,弃绝微观分析。
当然,这里最根本最要害的问题是,西方文论的生成和展开,不是从实践到理论,而从理论到实践,不是通过实践总结概括理论,而是用理论阉割、碎化实践,这是“强制阐释”的认识论根源。
《中国社会科学报》:辨明“强制阐释”这个话语特征,就抓住了当代西方文论的要害。我理解,“强制阐释”的适用范围恐怕并不仅限于文学。我们是否可以将“强制阐释”的讨论引向更加开阔的领域?
张江:这个问题好。我赞成“强制阐释”不仅存在于文学领域,而且还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的一个普遍现象……
《中国社会科学报》:我举一个例子。在国际关系理论中,“强制阐释”的现象特别明显。比如,国际关系理论中的一个主流范式是现实主义,这个范式的诸多流派学说的依据,从时间上讲是近代和冷战时期;从国别关系上讲,是资本主义体系内欧美强国间的冲突经验。但有人用这个特殊时期和特殊体系中的经验理论来解析当今时代、不同制度国家之间的互动实践,把社会主义的中国等同于资本主义的欧美强国,得出上升的中国必将暴力挑战国际结构的论断,并主张遏制和打压中国。这是不是典型的“强制阐释”?
张江:你的这段补充好。将来有机会我们去讨论社会科学领域里其他学科“强制阐释”的问题。我相信这对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改进有启发性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