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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知识分子真正的悲哀(2)

——当权者不听你的时候,你放弃了说理

核心提示: 很多知识分子一遇到社会危机、经济危机,就立刻想到“强权拯救世界”,认为只有依附权力才能把问题解决。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悲哀。知识分子真正的悲哀不是你说理的时候当权者不听你的,而是当当权者不听你的时候,你放弃了说理。我觉得这是最悲哀的地方。

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不但他们一百年前在讨论类似的问题,而且一百年前他们很多的见识,甚至比现在还要高明。比如关于爱国。我读一下梁启超“爱国论”里的一段话,他说:“国者何?积民而成也。国政者何?民自治其事也。爱国者何?民自爱其身也。故民权兴则国权立,民权灭则国权亡。为君相者务压民之权,是之谓自弃其国。为民者而不务各伸其权,是之谓自弃其身。故言爱国必自兴民权始。” 他说,什么是国家?民众的积累才是国家。什么是国家政治?民众自己管理自己的事务。爱国是什么?民众爱自己就是爱国……如果说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压制民权,等于是放弃了这个国家。如果说民众不主张自己的权利,那就是自暴自弃……我们中国人今天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个认识水平?

再比如在中国的历史上,包括今天有很多所谓的儒宪派在论证,中国历史上也有过宪政,虽然跟西方的方式不一样。梁启超在一百年前就对此做出了批评,虽然古代有类似于诽谤木、敢谏鼓、御史台等等限制君权的设置,但这些设置很少真正有效或者长久。“何也?其所设种种限制机关,皆隶属于行政机关之下,而未尝别为一独立系统。其司此机关之人,皆由君主任免,而无他途以使之发生。”这些机关的首领都是由皇帝任免的,而没有其他的任免渠道。“夫隶属机关,欲对于上级机关而施限制,其所能限制者几何?而以君主所任免之人,司限制君权之机关,则赵孟所贵,赵孟能贱之,欲使举其职难矣。”

联系到中国的反腐,用他的观点来说,如果下级机关来监督、约束上级机关,能监督到什么程度呢?这是他的提问。从他对爱国这个问题,对所谓宪政问题的看法,就可以意识到,直到今天,很多人都没有超越他那个时代的观点。这让我有一点沮丧,更多的是困惑:为什么在一百年前,同样的问题已经被争论过了,而且是更高明的想法已经出现了,但一百年之后,我们回到了原点?

2.

知识分子真正的悲哀

一般我们认为,这是因为知识分子在权力的面前非常软弱。虽然你有好的观点,但秀才说不过兵,你没有权力,没有办法把主张转化为现实,甚至还会被迫害。知识分子没有掌握权力,因此在整个政治生活当中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雷老师这本书的每个故事几乎都有这方面的情节。比如容闳,容闳是有很多新思想、新理念、有很多政治抱负的人,但是,这个人的悲剧在于,他无论有什么样的理想、理念,在不同的时代,始终在寻找愿意听从他的当权者——哪怕是太平天国的洪仁轩,到李鸿章、张之洞、康梁、光绪,包括到后来的孙中山。如果掌握枪杆子的人不听他的,他也没有办法。也正是因此,他的人生某种意义来说就是从失败走向失败。还有雷老师的书里写到的蒋廷黻、丁文江,他们之所以在30年代主张“新独裁”,就是他们觉得如果不依附于一定的权力,我说什么都没用。这也是知识分子的一种悲哀。

但是我觉得,除了知识分子没有权力以外,知识分子在20世纪的失败同时也是智识上的失败。他们对很多事情的认识,高度就是不够,比如他们对社会主义的认识、对共产主义的认识,包括对计划经济的认识。哪怕是像中国当时非常少数的自由派,自由派里面最坚定的自由派,比如像胡适,他在经济上还是社会主义者,更不用说其他的自由派,革命派就更不用说了。

政治认识也是一样。很多知识分子一遇到社会危机、经济危机,就立刻想到“强权拯救世界”,认为只有依附权力才能把问题解决。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悲哀。知识分子真正的悲哀不是你说理的时候当权者不听你的,而是当当权者不听你的时候,你放弃了说理。我觉得这是最悲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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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楠]
标签: 知识分子   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