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兴中等强国崛起的体系意义
对外政策是一国内政的延伸,其首要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实现本国利益,大国尤其如此,中小国家也不例外。冷战结束后,两极结构解体,一批新兴中等强国不再受美苏两大阵营的约束,它们在新的国际体系形成之际,开始为实现自身国家利益而积极开展“中等强国外交”,在国际问题上借助国际多边机制,日益采取对话、协商、妥协的办法来解决分歧或争执,着力避免同大国的直接冲突和对抗,积极充当道德行为体角色。总体上,新兴中等强国的外交特点是:倾向于合作而非对抗、倾向于客观而非武断;倾向于制度和规则而非强权和武力;倾向于凸显自身的国际存在感而非淹没于大国背后的人云亦云,尤其在乎大国对自己的重视程度。(12)
新兴中等强国在国际事务中遵循如下行为逻辑。其一,更依靠外交力而非军事力。由于总体力量有限,中等强国只能集中精力于最有把握的方面,提出最有可能产生合乎需要的一些优先关注目标,提倡国际事务处理的新理念、新机制,尝试创设议题,以先动谋求主动,尤其注重外交工作以及有效的情报收集网络;在一些敏感性较弱的非政治性领域以及全球议题方面加深合作,着重在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打击海盗、公共卫生、气候变化等问题上寻求发出声音,如“中等强国倡议”,(13)呼吁和推动有核国家立即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减少核威胁,通过国际谈判削减核武器。其二,充分展现协调能力。中等强国外交的精华在于强大的沟通和协调能力,以动作迅速以及充满想法的外交创意弥补其在经济、政治和军事力量等方面的相对不足。中等强国谋求在国际体系内具有更高程度的外交独立性与灵活性。它们一方面在大国间积极协调,充分展现自身价值,希望能够引起大国的重视;另一方面协调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关系,在实现自己利益的同时,增强在发展中国家的分量。此外,它们还经常通过扮演中间人角色,积极参与国际危机管理以及执行维和等活动,体现出日益增强的国际责任感。其三,加强功能性合作。基欧汉认为,中等强国本身个体行为能力有限,但在一个国家集团或者一个国际组织机构里却能发挥重大作用。(14)中等强国外交方面依赖国际机制,主动倡导并推动多边合作行动,与“志同道合”者在某些问题领域进行联合,在关键性的国际事务上谋求以整体姿态出现,并用同一种方式说话,如在G20内倡导改革国际金融机制,争取更大发言权,令发达国家不得不重视;在南非德班气候大会上,巴西、南非、印度等与中国结成“基础四国”,就《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以及《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减缓、适应、资金、技术、透明度等问题上达成共识,提出可行性方案,发挥建设性作用,推动会议取得积极进展。其四,重视行为的可信度。中等强国外交中的公民社会参与程度相当高。在一个经过协商、谈判获得的成果中,中等强国并非最大获利者,一方面因其需要对国际社会保证其所提倡议的连贯性,另一方面又因其必须向国内民众说明其确实反映民意,从而在国内和国际两个层面都博取信任。
历史上中等强国曾在国际事务中发挥过较大作用。随着新兴中等强国更多地参与国际事务,其地位和作用前所未有地突出,不仅对世界经济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带来了国际权力结构和全球安全秩序的深刻变化。在经济方面,新兴中等强国崛起加速了全球经济支配权力的转移,增强了世界经济结构的稳定性。以西方为主导的世界经济版图正在发生剧烈变动,国际金融危机进一步推动新兴中等强国群体性追赶西方的进程。世界经济增长主导力量从西方到非西方历史性的转移趋势越来越明显。在全球经济决策权的分配上,新兴中等强国与发达经济体的参与数量趋于均等,影响效力也更加均衡。在全球经济议题上,新兴中等强国通过团结行动和临时性组合维护自身权益,主动倡议一些新的经济议题,其话语权明显增强。例如,在改革国际金融体制、消除贫困差距、提倡贸易自由,应对气候变化、推动公平合理减排等诸多问题上,新兴中等强国保持更加紧密的协调,对推动全球经济增长均衡化、持久性发挥了积极作用。
在战略方面,新兴中等强国崛起促进了国际政治民主化、多元化,推动了全球地缘结构重新布局。当今世界,国际政治民主化、多极化的潮流不可逆转,美国已无力独立承担领导世界的责任,而中等强国这一国际社会“中产阶级”的崛起,已经导致政治力量结构的变化,一定程度上宣告大国“独裁”国际政治时代的结束,使数百年来以西方为中心的国际等级结构更加多元,有可能阻断西方人在外部靠“穷国支持富国”、在内部靠“透支未来”的财富享受模式,这无疑有助于推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多极化和民主化进程,使得大国主宰世界越来越难。大国必须与中等强国协商合作、应对危机,共同参与国际性问题的解决,进而实现世界资源相对公平的分配。此外,应该指出的是,与以往世界力量平衡发生变化时总是伴随战争不同,在一个相互依赖不断加深的全球化时代,新兴中等强国对世界权力结构的影响过程是以和平方式进行的,通过谈判重构国际秩序将成为可能,世界有望进入新一轮稳定期。不过,一些身为区域大国的中等强国,往往会竭力谋求地区主导权,这势必引起其所在地区的局势紧张。对此,国际社会必须予以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