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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将哲学作为一个复数的概念来考虑 (3)

核心提示: 比较性的思考对我来说永无止境。在我看来,无论是哪个术语、哪个文本、哪种思想,都是能够挖掘出各种差异,从而展现出其丰富的内涵的。这样,我们的思考才得以延续,同时也促使他人思考:我们是“通过翻译”来理解并创新的。

褚孝泉:单一主义和多元论都有其各自的问题,在各自的论证和推理上都有难以避免的陷阱,这恐怕是全球化背景下当代哲学思考的一个难题。我们可以尝试着把问题简单化一些,设问:如果世界上有多种哲学,它们是否存在共同的基础?

卡桑:我们都是人类,都会思考,会说话。我们怎么会没有共同的“基础”呢?但要准确回答这个问题很难,也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我觉得有两种主要的方法来寻找出这个共同的基础,。第一种方法是启蒙思想家所给出的回答,这个回答完全继承了古希腊-罗马的传统定义的。共性,那就是普遍性。亚里士多德说过,我们是“被赋予了逻各斯的活着的生物”,拉丁语翻成animal rationale,就是“理性的动物”。我们作为人类,会分享,或者说我们应该分享,并且也与他人共享理性这样的事物,以及理性让我们得以接触的理性真实。这就是哲学普遍性的现代基础。这种思想的实际结果既是解放性的——我们都是人类,我们都共有着理性,但又是灾难性的——动物、儿童、女性、奴隶、异族人,他们也真的拥有可供分享的“理性”和用来接受理性的“灵魂”吗?这种权利的普遍平等之下,人与人之间还是有不平等存在:因为某种原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人。启蒙时代的普遍性,一旦不再是形式的,不再是虚空的,就有了意识形态化的危险。因为,如果给出了具体内容,又如何保证我的普遍性比你的更具有普遍性?我能以什么名义迫使你来接受这一点?我的理性,我的概念,我的真理,我对智慧的爱,是否是唯一的理性,唯一的概念,唯一的真理呢?

另一种方法是比较法。也许我们应该想一下,那些伟大的哲学传统(不止是西方哲学),它们的思想基石是什么。举个例子,古希腊的“逻各斯”,首先它指的是各种事物的关系,比如某个数学比例,或是某束花的采摘……于是它成了人的一种性质,一种可以在所有的生物中对人进行定义的东西,同时也是犹太-基督教的上帝的特征,在希腊文的圣经中,上帝就是用“逻各斯”来表示的。于是有了这个经常被提起的问题:“逻各斯”和“道”是不是具有相似的地位?我很清楚我并不知道我在说的是什么——这就是比较主义最糟糕的一点:进行一些模糊的类比。

事实上,这种方法如果要具有意义,就得把握住文本,用他们各自的语言撰写的文本,在他们的各自的文化里磨炼出的文本。这样我们就可以严肃地来比较一下“普遍”和“共同”之间的区别了。共同这个概念不但容忍,而且本身就需要多样性:它涉及的不是单一的大写的人,而是所有的人,是动态中的多个个体。我目前不是很清楚“基础”或“根基”这样词是不是还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追溯到某个“起源”。在我看来,相比之下,我们应该将“共同”看成是构建出来的一个结果,一个尚未结束的结果,而不是一个已经在那儿的结果。一个好的模式应该还是那个翻译的模式,就像包含着差异的专门知识。“共同”是在行为的层面,一种不断地产出对象的共同化过程,而不是对内在性或超验性的追求。

我目前用来构建哲学共同性的方法,是根据每种哲学自己的陈述来研究它们,尝试着政治式地去思考汉娜·阿伦特在《思想日记》里所说的“世界的摇摇晃晃的多义性”。

褚孝泉:哲学的发展有其自身的轨迹。近年来大陆哲学和英美分析哲学之间的分野似乎没有原来那样的截然。同时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带修饰语的哲学:印度哲学、中国哲学、心智哲学、科学哲学等等,哲学似乎正在寻找一个新的起点。从您的角度来看,现代哲学发展的方向是什么?是否可以说我们正处于哲学范式的改变过程之中?

卡桑:啊,范式的改变!这个只能在以后才能知道了,至少对于哲学家来说是这样的,因为密涅瓦的猫头鹰总是在黄昏时起飞,真理只能在事后知道。对您这个问题我只能来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但哲学新闻界(我对它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总是不停地在宣称:数字革命,人们的相互紧密联系以及全球化的进展正在改变着世界,就像印刷术改变了世界一样,我也愿这样认为。但也许还是没有达到导致现代知识(episteme)产生的哥白尼革命的程度,包括弗洛依德所说的三个自恋幻象的破灭:在物理学上,伽利略和哥白尼发现了人类并非宇宙的中心;在生物学上,达尔文发现人类是猿猴的“后代”,是进化的结果;再就是人本身的主体性,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发现主体并不了解自己本身,主体是偏离中心的。也许我们是后现代的人,连我刚才说的大叙事我们也不相信了。或者,也许我们从来就没有现代过,我们从来都只是规范或者是不同规范的囚奴?但也许——这个或许能解释为什么我要给这个问题作这么糟糕的回答——哲学的时间和文化史的以及历史性的时间并非是同质的。马丁·海德格尔,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创造了“historial”这个词来表示哲学时间以及思想的各时期,以便与单纯的“历史的”区分开来。对他来说,这是避免考虑政治问题及其各色表现的一种方法。

而对于我来说,如果要试着按照自己的感觉来回答的话,最简单地来说,就是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重新来定义哲学这个概念的界限,不管是作为一门学科还是一个概念,而将哲学作为一个复数的概念来考虑会让我们变得稍许聪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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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焦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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