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智库概念泛化
时代周报:凡事必有利弊,智库受到中央高层重视,利的方面自不必说了;但是不是可能出现“弊”的方面,比如,会不会出现惯常出现的“智库大跃进”,甚至会进一步把中国智库的名声搞臭?
韩方明:这一点非常值得我们思考。我们历史上有“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的传统,所以我们也有着深刻的教训。如今智库的发展得到了中央高层的充分重视,对于智库发展来说是重要的推动力,不仅使智库发展和智库研究迈入了快车道,同时智库这个概念也正在深入人心,普通公众都在谈论智库。不过,我认为这并不会出现所谓的大跃进。一方面,当前中国的大环境与几十年前乃至更久远的历史上已经有所不同,当前国家的发展更加务实求真,更加强调实事求是,同时国家的法制建设与其他相关的制度建设更加完善,社会发展有了更明确的发展方向与制度规约,从而不会轻易出现以往那种知识语境;另一方面,虽然智库自身的发展尚处在初级阶段,但是已经具备了更加宽广的国际视野与天下情怀,不会夜郎自大与闭门造车,加之国外智库发展也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发展经验,所以对于智库自身来说还是有着较理性的发展思维的。当然,事物的发展总是双面向的,大跃进的趋向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所以要有积极的应对措施,做好防范。
王文:这一点说得很对,不是所有的研究机构都可以称之为智库,在中国,名称带研究的研究院至少要20万家。目前,中国许多学术研究机构都试图建智库,这种心愿与决心是值得鼓励的,但从我们的美国调研的情况看,学术研究机构与智库有明显不同的分工,前者注重学术创新,偏于基础性研究,后者注重影响决策,长于应用性研究。目前中国许多研究机构想两者兼得,到头来可能都无法兼顾,出现“两不像”、“双荒废”的结果。经验表明,一个成功的智库要立足于现实议题,依托理论基础,发掘政策缺陷,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进而通过种种渠道与传播方法,构建社会影响力和政策完善力。中国目前许多研究机构(尤其在高校)都不具备智库的功能、架构,片面泛化“智库”概念,反而有可能出现教育与研究资源浪费、离谱观点贻笑大方、高校与学者形象均受损等风险。“为了学术”与“为了政策”是美国知识界相对清晰的两类功能,中国切不可混为一谈。什么热,做什么,这是中国社会一贯传统,当然会有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但也不能用“大跃进”来讲,这其实也很正常,应以平常心待之。
时代周报:不管怎样,“智库”这个概念,势必会越来越热。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这一提法中,“特”在何处,“新”在哪里?
韩方明: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一个是强调“中国特色”,这是横向的发展要求,意味着我们的智库发展是要符合我国的社会发展与国家战略需求的,而不能一味照抄照搬西方的智库发展思路,这样便脱离了我国的实际。要以中国的全面改革与社会发展作为基本立足点和出发点,推动知识深化体制和思想产品的创新,努力打造中国学派,传播好中国声音。再就是“新型智库”,这是纵向的发展要求,即与人类历史上的不同的历史阶段所出现的思想产品提供者相比,我们要有所创新,不仅在研究内容上要创新,研究方法和发展思路都要有创新。新型智库不同于智囊团,智库一方面是为政府或者相关服务对象提供政策咨询与智力支持,另一方面还要坚持产品的独立性与客观性,而不是一味迎合服务对象的偏好。
王文:强国须强智,现代大国的崛起需要由智库来引航。20世纪美国的崛起基本与美国智库的发展同步。政治制度的特殊性决定了中国的智库必须贴近本国国情发展,避免美国智库当下广为诟病的政治游说化、极端立场化等倾向,但美国智库的一些成功经验,可以转化为中国自身发展的借鉴,我认为,与难以摆脱“官方”印迹、“谋”与“断”之间未能分离的传统中国智库相比,如果用四个词来概括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具备的功能,那就是“咨政”、“启民”、“伐谋”和“孕才”。从发达国家经验看,智库是现代治理体系的重要环节,在美国智库被称为政府、国会、法院和媒体之后的“第五权力”。要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除了提升自身的政策研究能力之外,更要从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与全球思想竞争的高度,在谋断互动机制、思想市场机制、内部管理机制、融资运营机制与全球传播机制等五个方面,深化改革现行智库运营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