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很多人说“逃离北上广”是因为这些一线城市的高房价、高物价催生出的房奴、蚁族让人很心酸,高强度的生活工作压力、恶劣的生活环境让人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对这样的情况,您觉得我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来改善呢?
张翼:关键是对自己人生的预期。如果农民工进入城市是为了赚钱而回到农村去消费,则其主要欲求就放在就业与赚钱上。所以,农民工很少逃离。所以,大都市里的“逃离”,主要还是白领的逃离。
新毕业的大学生的确面临着一个非常艰难的社会环境。大城市、特大城市的房价连年上涨,但是工资上涨的速度远远慢于房价上涨的速度,仅2013年就上涨了差不多20%。伴随房价的上涨,其他消费类商品也如虎添翼般通货膨胀。这就导致很多人不得不转变为蚁族。根据我们的研究,在北京,大学生的初职工资每月仅仅在2300——3500元之间,这使他们不得不沦落在非常艰苦的生活环境。如果在四环之内自己租独立的一间房,每个月的支出可能是1500元作用,地下室在800元左右。如果在四环之外,租房子的成本低了,但是交通成本就高了,再加上手机、上网、电费、吃饭等因素,很多人都不得不成为“啃老族”,也就是说,自己的父母亲在别的城市把他们的资金源源不断汇过来,支持子女的发展。如果这样的收入状况在三四年之内得不到改善的话,他们的家庭也就难以支撑其在北京的发展,梦想就会破灭,然后就是“逃离”。
我觉得治理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对政府而言,怎么样控制生活成本的上升,给全社会带来普遍收益,或者让底层社会有更多收益等;第二个方面是对个人而言,我们选择在什么地方发展,做好职业规划以及婚姻的安排。
目前非常悲观的一个现象是城市越大,剩女剩男就越多。因为剩女剩男之间的交往渠道非常少,普遍形成了一种难以结婚的局面。所以说在做个人选择的时候既要考虑到事业的发展,还要考虑到家庭的发展。中国人到现在还是以家庭为基础而生活的人,把家庭、个人、社会、自己的发展结合起来,只有这样,对自己未来的发展会比较好,这是我的一个建议。
记者:“逃回北上广”的概念就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样,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逃回北上广”浪潮出现的背景吗?在逃离和逃回中,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什么呢?
张翼: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虽然在北上广与二三线城市碰到的问题不一样,但遭遇的挫折却一样。但一线城市的机遇却比二三线城市多,原因是一线城市的变化快、经济社会环境改善的也快,大项目和大工程比较多,就业环境与安全感也强。所以,“逃回”的语词表达将发展的无奈概念化为人生的困境选择。
芸芸众生不得不做出的这些选择也在客观解释着城市发展的不均等。正因为这些不均等非个人所左右,于是政府的介入与引导就有了合理的逻辑。在这个时代的漩涡中,政府需要考虑的是:第一是国家在大城市发展的投资量比较大, 创造的就业岗位比较多,而且这些就业岗位多与高科技和大学生所学的专业相关,这些是二三线城市不可比拟的;第二是农民工的流动又伴随大城市、特大城市人口的老化而大规模进入。虽然大城市、特大城市强化了户籍制度的限制,但却创造了很多就业岗位。一线城市在人口老化中又面临劳动力的不足,必须依赖外来的劳动力来发展,依赖性增加了。所以说这个无奈往往是明知道去那个城市,你可能用十年的时间,在这个城市里仍属于贫困阶层,但是你不得不又来。
这样一个客观结果,就易于在城市发展中,生成一个由大学生和农民工构成的流动人口社会底层,这个底层如果形成为有机的存在,就会对整个国家的发展以及社会秩序的维持形成威胁。人们对社会流动的不公所形成的负面评价就会增多。所以说“逃离北上广”“逃回北上广”表面上看起来是语义的表达,但是背后所反映的是我们社会流动的机制出现了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