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社会”来帮政府
张墨宁:去年国务院出台政府向社会力量购买服务的指导意见;本届政府将简政放权作为改革的“先手棋”,取消和下放共600多项行政审批权,如何理解这一些举措?
郑永年:每一届政府上来都会简政放权,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政府的审批权下放了很多。但是思路还是没有搞清楚,企业、社会能做的,政府应该下放,这方面还做得不够。很明显,在有利可图或者社会控制的方面,政府还是牢牢掌握。
但另一方面,政府应当做的事情比如教育、医疗、公共住房、社会保障是不应该完全放的。从社会服务领域来看,中国的政府还是负担得太少。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里提到的“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政府发挥更好的作用”,我认为,“市场起决定性作用”应当在经济领域,社会领域也可以运用市场机制,但跟经济领域的市场机制是两回事。“政府发挥更好的作用”,主要是社会领域。以前的改革中就是没有把经济领域的改革和社会领域的改革分清楚。
张墨宁:有一种观点认为,过去的思路是否存在以供给增长替代放权的问题。社会改革一方面是提供公共服务,一方面是社会治理方式,这两个方面的关联是什么?
郑永年:社会服务是社会治理的基础。如果光有社会服务,那就变成了“收买”社会,成本就会变得不可持续,西方的福利社会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政府可以根据经济发展的水平,提供越来越多的社会服务。不过,是不是由政府直接来做,则是另一个问题。有些地方,社会能做的,可以向社会购买服务,这样可以控制官僚机构的规模。
社会参与更为重要,社会建设好了,政府就可以把好多事情交给社会,现在好多地方政府要向社会采购服务,但是找不到“社会”,因为政府不让社会成长起来,当然就无法帮助政府。
培养“新利益”
张墨宁:如果说这一轮改革要进行新的分权,要把权力下放给社会,那与80年代改革不同的是面临的情况不同,在思路上会有什么不同?
郑永年:我觉得逻辑是一样的,就是要通过培养新利益克服老利益。仅靠中央集权克服不了既得利益的阻碍。80年代改革并不是没有既得利益的阻碍。例如在经济改革方面,邓小平的思路是不先进行国有企业改革,而是让国有企业外部长出一个非国有部门,内资改不动就引入外资。现在,道理是一样的。比如想把金融做好,那就要在金融领域培养新的利益。现在的问题,还是不相信新的利益。向既得利益做一点妥协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如何更有效培养新的利益,要相信新的利益。90年代中期朱镕基进行大规模的国有企业改制,产生了3000多万下岗工人,为什么国家还是稳定了?就是因为新的利益,即非国有部门已经长出来了,大部分下岗工人被它们吸收消化掉了。所以,正是新的利益帮助了执政党,帮助了改革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