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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对待近代史研究中的“两个30年”(2)

——访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郑师渠

以“现代化范式”否定“革命史范式”不可取

《中国社会科学报》:自库恩的“范式”概念应用到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近年来有部分学者提出以“现代化范式”取代传统的“革命史范式”来阐明中国近代史。您认为这种观点是否合理?

郑师渠:讨论学术问题,运用概念的准确性十分重要。前些年有关“范式”的争论,严格上讲,所争并非库恩所讲的那个“范式”概念,而是人言言殊。这显然不合科学规范,它增加了讨论中不必要的混乱。问题讨论至今不能深入,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当下一些学者似乎认为,将近30年近代史研究的发展概括为“以‘现代化范式’取代了‘革命史范式’”,是不证自明的客观事实。然而,实际上,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问题。

试想,将改革开放30年来的近代史研究,不论老中青学者的工作,都归入统一的“现代化范式”,这种“通天下皆一式”的绝对化和简单化的概括岂非过于武断了?在事实上,它可能吗?此其一。依库恩所言,“范式”的确立,是多年之后由于一批经典作品的出现,才渐次形成,为人遵循。现在似乎倒过来了,先有“现代化范式”的概念,才有了近30年的近代史研究的展开。这显然既不符合库恩的本意,也完全不合乎逻辑。30年来,近代史研究的变迁,说到底,是时代变迁和由此引起学者价值观与治学视野方法变动的结果,而非所谓革命史与现代化两种范式更替的结果。此其二。范式要靠公认的一批经典来体现,这样的“现代化范式”经典在哪里?应当承认,所谓的“现代化范式”,至多仅是一种概念、说词,实际并未出现,更遑论皇皇的经典巨著了。且不说,对人文科学是否也存在自然科学那样的“范式”,连库恩本人都持怀疑的态度了。此其三。

在中国的学术传统中,也常有类似“家法”、“路数”、“门径”等提法,以概括不同学者或学术流派特有的治学经验、方法与风格。它也包含着典范的意义,多元并存,相互包容。同时,相信他山之石有助攻错,反对门户之见;相信学术发展是继承与创新的统一,更是中国学术的优良传统。强调学术发展中的不可通约性,而忽略继承性,不是中国学术应有的思维。陈寅恪说,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新材料研究新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的新潮流。学者得预于此潮流者,谓之预流,反之,便是不入流。这是古今学术史之通义。他强调学术发展的规律,在于因问题的转移与新材料的发现,推动了时代学术潮流的新旧更替。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则称之为学术的“时代思潮”的变动,并对此有生动描述。无论是陈寅恪还是梁启超,在他们眼里,学术史的变迁,如潮之起伏,后浪推前浪,浑然一体,而非决绝。所以,若在上述中国学术思维的意义上偶或使用“范式”,当然是可以的;但若依库恩的本意,刻意将史学发展归结为不可通约的所谓新旧范式的不断更替,那就离题太远了。

从严格意义上讲,当下的近代史研究,不仅客观上不存在所谓“两个范式”的较量,而且事实上也不存在库恩所说的“范式”。将前30年的近代史研究扣上“革命史范式”的帽子,是轻率的,不科学的,也是不公平的。仅从新时期许多新学科的开拓,恰恰都是创始于老一辈前期学者,已说明这一点。刻意渲染所谓“革命史范式”与“现代化范式”的转换,易生误导,除了将导致对前30年近代史研究历史地位估计不足的偏颇外,依库恩新旧范式不通约的思想,无论自觉与否,实际上又为否定“革命史范式”在逻辑上预设了前提。而这显然是不可取的。

范式问题的讨论确曾有助于近代史学界思想解放与学术的发展。但这个时期业已过去,学界正走向更加开放与成熟。我们不需要刻意再去强调“范式”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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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焦杨]
标签: 近代史   两个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