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我恢复了对法律的信心,但限制妇女投票权让我再次怀疑法律
我出来之后,到了英国,我以为到了英国,我就可以逃离这噩梦,这是我第一次试着逃离南非,我失败了。我开始研究南非的司法制度,我发现可以打赢小的战役,但是对种族隔离政策却束手无策。我观摩英国的制度,在英国这样一个社会我重新找到了对法律的信心,可是在1960年末期,这时欧洲属于反叛的年代,不少学者在批判欧洲的社会,也影响到人们对法律的信心,后来我就开始大量阅读,我看到很多案例。我看到一个案例,我发现有六十年的时间,英国禁止妇女有投票权,有进入立法机构的权利,也没法担任律师工作。
在英国拥有土地就有投票权,但他们告诉我们尽管妇女有土地,但法律却说她们却不是人,我感到很震惊。英国的法庭说,我们不能让你成为律师,这是为了保护你,因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法律认为女人过于情绪化,因为法庭环境里很危险。而且他们说,如果女人有投票权,绝对会伤害到大英帝国。如果妇女投票,选出来的国会将难以发挥作用,这让我非常惊讶。
其实,原本我恢复了对法律的信心,应该制定规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人人平等的,但我发现在英国却不是如此,法律是为男人写的,不是为女人写的。而且这些男人必须是英国的男人,不能是印度或南非的男人。
我发现我的尊严被剥夺了,我在英国拿到博士学位,我很感激这个机会,对我来讲,我会接触到很多案例和法律书,当时我写成了一本书。但我发现英国核心社会价值和行政架构,都反映出帝国的文化,它有很多殖民地,其实我发现个人的尊严是荡然无存的。
为了平等正义,我去参加了解放运动
后来我就决定去莫桑比克,这期间是令我振奋的一段时间,我重新找到了我的勇气,我争取解放运动。那时候,我希望农民、劳动阶层和贫民能够解放出来,打造一个平等的社会,后来我也看了他们的宪法,最重要的时是要保障人民的权利。那时候莫桑比克是个全新的国家,希望能把人们团结起来,我们当时排队领取物质,那时候很短缺,但是我们内心是充实的。
但冷战对非洲大陆的伤害不亚于奴隶和种族制度造成的伤害,当时独立了很多发展中国家,但他们没办法发展出自己的民主制度。因为冷战时期,每个国家都出现了强而有力的领导人,那个时候国际的争端和冲突,有利于国内实行专制统治,没有反对力量的空间。在莫桑比克有很多难民,很多人失去了手脚,我就认识到在社会当中一定要有反对势力。我不能只看书,其实我在莫桑比克,我有很深的体验。当时该国只有四个律师,除了我,当时有一个司法部长,两个教法律的老师,我们在乡村成了法庭,主要处理离婚这样的小事件,但是有人被随意指控是小偷就会被关起来,但是富人却是没有法律规定制约的,对穷人来讲他们没有救济的途径,但是富人可以跟法律斗,没有制约的可能,穷人没有办法自保,还没有审判就可以被随意关起来。
非洲强人政治反而让我遵循内心的法治需求,我反对找敌人寻仇,寻仇是社会的毒瘤
我发现,法治开始在我的内心发芽生根。当时非洲民族议会(ANC)的领导人,他那时在海外流亡,我在莫桑比克的时候,其实医疗不是非常的发达。他知道我在莫桑比克过得非常辛苦,可是我没有放弃希望。在当时,ANC的代表告诉我有个会议要我参加,准备发言稿件。
当时我去他的办公室,我看到他在拿着苍蝇拍在拍苍蝇。那时有特务要破坏ANC在海外的解放运动,当时情势非常危险,当时没有法律规定,抓到与你敌对的政党人士怎么办?比如在美国共和党人落入民主党的手中,会怎么办?
当时我们在南非,我就说国际之间是有一些公约的,我们不能有任何酷刑,我们不能够寻仇。
可是他说,我们有在抓到特务来寻仇,我们主张自由民主,我们竟然也要对南非政府的特务寻仇。那我们需要一个规范来处理这个问题。他非常放心我来制定规则,这是我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文献。
在ANC内部,比如有人偷东西、撞到车子,当时有一套行为规范,就像刑事法律或诉讼法律那样运转,但这是在ANC组织内部的运用。我们应该如何把这些规则体现的最基本的公平正义和克制应用到ANC和政府特务之间,里面有个关键就是讯问,其实有个执行的问题。我们在卡比亚的地方,有武装把我们包围起来,南非政府要逮捕我们,但我们的解放运动不要寻仇。
我认为不要寻仇,我就给代表团的成员来说,可不可以用极端的密集的强迫方法?结果第一个站到舞台上的人,他当时是军人,他就说不要寻仇,不要用任何好听的说法。另外一个军人说我们在追求生命,怎么能够去反对生命呢?这就是一个共识,我们最后一直地投票通过不得寻仇的规定。
美国现在有人还在讨论是否对恐怖分子寻仇,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讽刺的事情。寻仇的人也很丑陋,他就像是一个毒瘤,他会把这个丑陋散布到整个社会里头。
回过头来看,我们在解放运动中的这个做法,是遵循我们内心的法治需求,它不仅是在定义我们自己的目的,定义我们是自由斗士,它有非常深刻的内涵,我们没用法治风暴这个说法,但我们证明法律的所谓正当性,不只是用来统治或规范别人,也是用来规范我们自己的自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发生寻仇,寻仇一定被谴责,这种系统性的虐待再也没有发生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南非有人权法案,它能在南非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