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门化”与“他制他律”
中国人深谙对于与他人相处之道,然而对于自己的一个人的世界,就不那么在行了。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人最早懂得对自己的控制,就是对于自己排泄的控制,西方小孩很小就被要求形成自己的排泄习惯,这便是对自己的控制,而中国的孩子基于父母的“关心”,小的时候要“司尿”,父母通过吹口哨等方式来控制小孩的排泄。最早的对自己的身体器官的控制都在二人结构中失去了,更不论其它。
稍大,西方的小孩常说的话就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而中国的父母却常说:“你还是小孩,不能如何如何。”西方对小孩叫“培养”,中国对小孩叫“管教”,这些都是迥异的。再往大了,中国人就对自己无法控制,例如随地吐痰、乱丢垃圾、不自觉地挖鼻孔、无法控制地抖动手或是脚,在公共场所突然做出李小龙一般的动作等。
中国人的“腔门化”倾向是严重的,然而在有“二人结构”存在的环境下,中国人却可以显示出让人感动的大度有礼貌。例如,圈子内的人可以相互欠钱,并且在对方相归还的时候大手一挥说:“算了”;或是自己无意间提及需要什么东西,再次相见的时候,对方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抑或是对方宁肯自己不去玩乐,也要陪自己去买必须的东西等。然而这样的礼貌往往与中国人在圈子之外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例如坐公交车时,彼此之间不认识的中国人,相互推搡,似乎要把别人挤下车方才甘心,而如果突然遇到一个熟人,则又会将熟人让到前面,还会替对方买票。中国人就是通过“二人结构”中的另一方来约束自己的,直接地说,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可见,中国人的“真诚”与“面子”背后,是荒芜的个性和“他制他律”的人格。
对待外人和外面世界的态度
所以,中国人对待圈子之外的人乃至中国文化之外的人时的态度就是矛盾的。一方面,对于“生人”,中国人采取的是区别对待,因为只能通过打压外人,才能显示对圈子内的人的不一般的关心,所以中国到处充满了内部图书馆、内部规定,对于陌生人的冷漠和对于熟人的热情;另一方面,对于中国人想要接近的,特别是有一些特别地位的陌生人,中国人又显得特别谦卑,处处压低自己,给别人以优待,给这样的陌生人以特殊的待遇。例如许多到中国来留学的外国学生,中国人都准备了单独的留学生公寓,让他们住带空调的房间,并且不充许中国人进入,以示优待,殊不知外国学生并不习惯这样的集体管束,反复与校方发生矛盾,并且在国外,对待留学生,往往只是让他们和本国学生住在一起。
所以有留学生嘲笑说,以前西方人在中国挂“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的牌子,而中国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赶走了洋人,现在却又把洋人请回来,还是不让华人入内,真是可怜。最近,中国铁路为方便几个日本人乘飞机而临时停车的特殊对待,也是中国人对外人谦卑的发作。
所以对待外面的世界,中国人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想象,觉得他既然是圈外的人,想要获得我圈内的资源,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来求我;或是对待想要接近的人,觉得我既然已经对他好了,他就理所当然地来报答我,也对我好。然而这种中国人的文法规则,却很多时候不起作用。许多外国人对于中国的这种关心并不领情,他们与中国人谈生意,对于中国人不谈正事却先要请客吃饭并不理解。即使在中国国内,这样的情况也时时发生,许多青年追求女友,觉得我已对她好了,为什么她还不报答我,于是转而变为愤怒和报复等。
中国人对待圈外人的冷漠,是有圈子内的二人结构为其撑腰的结果;中国人对圈外人的优待,又是利用二人结构期望获得对方的回应。很多时候,外国人会觉得中国人非常低贱,并且在外国人面前有意地整自己的同胞,这样的行为更让外国人不屑。同时,中国人却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一厢情愿地去想像和等待别人来关心自己,不懂得经营,也不懂得浪漫,当外人不领情的时候,就认为别人“不吃自己这一套”,觉得此人“孤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中国人对自己“二人结构”的文法规则的依赖,就是中国人个性的压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