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哈贝马斯阐述了生活世界的结构、再生产以及理性化等问题。生活世界由文化、社会和个性构成;生活世界的再生产就是文化的更新、社会的整合和个人的社会化;生活世界的理性化是指生活世界的内部分化,这种分化并不是指生活世界的三种因素各自的增减,而是指它们三者之间的关系以及各自的界线变得越来越清晰。
【关键词】哈贝马斯 生活世界 再生产 理性化
【中图分类号】B516.59 【文献标识码】A
哈贝马斯生活世界概念的来源及其含义
生活世界概念并不是哈贝马斯的首创,而是来源于胡塞尔。胡塞尔早在20世纪20年代之前,就已经开始使用“生活世界”这个概念,但直到20世纪20年代之后这个概念才在他的理论中具有了核心地位。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能够对生活世界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因此我们只能根据胡塞尔对“生活世界”这个概念的阐述,逐渐领悟其含义。以下四个方面值得注意:
第一,“生活世界”是一个非课题性的世界。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存在是不言自明的,它不需要我们把它作为一个问题来进行研究,作为一个课题来进行探讨。作为自然的人,我们始终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但我们并不把这个世界作为一个普遍的课题来探讨。第二,“生活世界”是一个奠基性的世界。在这里,“生活世界的自然态度”与“客观科学的态度”和“哲学的反思态度”得到区分,后面的两种态度都在某种程度上将现实世界作为课题来探讨。但所有对“生活世界”的探讨都必须以“生活世界”本身的存在为前提。因此,“生活世界”的态度要先于其他的态度并构成其他态度的基础,或者说,其他的态度都奠基于“生活世界”的态度之中。第三,“生活世界”是一个主观的—相对的世界。生活世界“总是处于不停地相对运动之中,并且构成一切特殊的计划、目的,以及更高层次上的目的地平线和有目的的工作的地平线的基础。”①我们可以把这个特征称之为“生活世界”的视域特征。“生活世界”随个体自我主观视域的运动而发生变化。每个人的生活世界各不相同,因而生活世界总是随着个体自我主观视域的变化而变化。第四,“生活世界”是一个直观的世界。不同的经验主体由于其主观视域的差异,其所面对的生活世界也不完全相同,它可以是相对于一个个体的人而言的世界,也可以是相对于一个集体的人而言的世界,因而呈现出相对性。
哈贝马斯在借鉴胡塞尔生活世界概念、同时摈弃胡塞尔意识哲学范式的基础上,把它作为沟通过程的相关概念而引入自己的理论体系中。他认为,生活世界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相互交往的舞台,它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背景知识,在这个背景知识下,人们能够相互理解、形成共识,生活世界是行为主体进行协商、形成互动、维护社会规范的“信念储蓄库”。同时,生活世界又是在交往活动的实践中形成的,生活世界和交往活动之间是一种互动关系,是一种辩证关系。他从三方面概括了生活世界的背景特征:
一是“绝对的明确性”。这种明确性与作为背景的生活世界有关,一方面,我们与它之间不存在任何间隔;另一方面,我们并不面对这个背景。“它赋予我们共同生活、共同经历、共同言说和共同行动所依赖的知识以一种悖论的特征。”②这种悖论表现为生活世界的背景既是直接当下的,又是不被注意到的;既是不言而喻的,又是需要确证的;既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它既是一种知识,又不是一种知识。也就是说,如果把它作为背景来看待,它的有效性是确定的,它是一种知识;一旦它成为课题时,那么它的有效性则是值得怀疑的,因为在这种条件下,它不是一种知识而只是一种意见。二是“总体化力量”。这种总体既是社会空间上的总体,包括村庄、地区、国家、民族、国家社会等等,也是历史时间上的总体,包括一代又一代人的延续、各个历史时代、年代以及上帝面前的个体生活历史等。生活世界的中心在哈贝马斯看来是由共同的语言环境所构成的,因而生活世界在这里指的是一个互主体性的世界。三是和绝对性、总体化联系在一起的“整体论”。整体指的是生活世界中的各种要素相互交融,结成一体。哈贝马斯用“灌木丛”来概括生活世界的这个特征。在生活世界中,各种不同的要素相互混杂,形成一个错综复杂的整体。只有当生活世界成为课题时,它才会被分解为各种知识范畴。而当它成为课题时,它已经不再是背景,而是对象了。
同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概念相比,哈贝马斯对生活世界的理解主要强调的是非课题性特征和奠基作用。也就是说,相对于哲学认识论而言,生活世界是前反思的,它先于反思,并且构成了反思的基础。生活世界的绝对性、总体化力量以及整体论观念保证了生活世界这个主观相对的经验世界在新的经验的不断侵袭面前一直维持自己的整体存在,并且为客观主义的理想奠定了基础。
生活世界的结构及其再生产
哈贝马斯批判地改造了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理论后指出,从深层结构看,生活世界由文化、社会和个性三种要素构成。这三种不同的要素,通过不同的形态表现出来。“文化知识表现为符号形式,表现为使用对象和技术,语词和理论,书籍和文献,当然还有行为。”在交往行动中,交往的参与者正是依赖文化这种知识储备,才能够对世界中的事物达成一致理解,形成共识。“社会表现为制度秩序、法律规范以及错综复杂而又井然有序的实践和应用。”③通过社会这种秩序,交往行动者相互之间建立人际关系,归属于一定的团体,从而增强相互之间的团结与协作。个性结构是人的组织基础,借助于它,参与者在不同的互动语境中捍卫自己的同一性。就这三者的关系而言,文化传统具有内在超越性,这种内在超越性不受社会认同和个人认同的约束,同时它也超越了集体和语言共同体的界限;社会处在一定的社会空间和历史时间中,它有自己的传统;对个体而言,文化和社会能够跨越不断进化的类的历史,从而表现为一种连接代际的关系形式。
哈贝马斯从他对生活世界的构成要素出发,批判了传统社会学对生活世界理解方面所存在的问题。他认为传统社会学对生活世界的理解存在着片面性。在此,他主要对三种不同的流派进了批判。首先,他批判了现象学社会理论。他认为源于胡塞尔和许茨的现象学传统,把生活世界简单化为文化主义的生活世界,也就是说,生活世界仅仅被理解为行动者在文化上的知识储存和理解背景。这样交往行为就被狭义地理解为一个理解过程。而实际上,在哈贝马斯看来,交往行动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理解过程。对于现象学社会理论只看到人们在交往行动中的文化再生产方面,而没有看到社会整合和个人的社会化这两个方面,哈贝马斯显然是不同意的。其次,在杜尔克海姆传统的社会理论中,生活世界被概括为社会整合,而忽视了其他两个方面。帕森斯选用了“社会共同体”这个词来表述整合起来的社会。文化和个性被想象为“社会共同体”的补充,而社会共同体则被看做是这个社会的核心。最后,在米德的传统中,生活世界则是从个人社会化方面来加以概括的。文化和社会被认为是构成过程的媒介。在哈贝马斯看来,应该把这三个方面统一起来,把它们共同作为生活世界的构成因素,让这三个方面的因素在交往行动中同时发挥作用,而不能忽视其中的任何一个方面。
那么,生活世界是如何再生产自身的呢?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所包括的文化、社会和个性三个方面的要素,在社会交往的过程中都得到了再生产,具体而言,在语言交往的过程中,文化和传统得到了更新,社会组织得到了整合,个人吸收了文化传统而被社会化。文化的更新、社会的整合和个人的社会化过程同时也就是生活世界的再生产的过程。生活世界就是通过文化或者有效的社会知识的更新、通过创造社会团结、通过塑造负责任的行动者而使自己得到再生产。这种再生产的过程是通过符号化的社会交往来完成的。通过这种符号化的交往,人们使文化得到了更新,使有各种不同看法的人或社会组织团结起来,使个人成为社会团体中的合格成员,成为有个性的人,负责任的人。
文化的再生产就是要能够保证,对新出现的状况来讲,它应该能够在现有的文化系统中得到有效的解释和有意义的说明,它应该能够被纳入到现有的文化系统中,成为现有文化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从而能够在现有文化系统中得到认同。如果新出现的状况在现有文化系统中不能得到有效的认同,那么就会产生文化上的冲突或文化传承上的断裂。所以,生活世界中的文化再生产就是要使文化的内容不断得到更新,能够不断解释说明新出现的状况,从而避免文化上的断裂。当文化再生产遭到破坏时,它便会通过意义的丧失表现出来,并最终导致相应的合法化的危机和方向化的危机。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新出现的状况便无法在行动者原有的文化知识储存那里得到合理的解释,文化的资源功能也就丧失了。
社会的再生产就是要能够保证,“新出现的状况,在社会空间方面,是与现存的世界状况联系在一起的”。④如果新出现的状况导致人们对团体或社会的认同出现了问题,人们无法正确地认识自己在团体中的身份和危机。在这种情况下,生活世界的社会整合通过人们的语言沟通与交流,确立社会成员应该共同遵守的规范、原则,从而使人们能够团结在社会的整体中。
个人的社会化就是要能够保证人应该具有参与社会交往的能力,人应该成为一个具有责任心的社会行动者。个人在生活世界中,通过语言交往不断接受社会规范,并自觉遵循社会规范,并在出现新的状况的情况下,有能力与他人进行协调。因而,在生活世界的个人社会化进程中,人既能继承传统,同时又能对传统持一种反思态度。他在遵循社会规范的前提下,通过语言交往与他人相互沟通,达成共识。如果个人在社会化方面出现了问题,那么他就无法与他人进行有效的相互交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