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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剑雄:不能脱离现代来谈传统文化 (3)

打通“断层”应是兼收并蓄

求知:扬弃、继承传统的前提,是否意味着首先接续传统,打通传统文化的“断层”?

葛剑雄:中国历史上,文化发展出现过很多断层。比如我近日在武大讲课的题目是《“五胡乱华”与中华文明的重构》,我说,西晋时期“五胡乱华”,外面各种民族都进入中原,其实文化也中断了,就出现了文化“断层”,但是后来怎么样?“五胡乱华”之后华夏民族得以扩充,大量少数民族被同化,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化被吸收进来,譬如南方的方言保留了华夏本音,而北方的方言大量吸收了外来民族语言,文化上也吸收了外域的音乐、舞蹈、佛教等等。这些后来都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了。所以,文化最后其实是恢复了,恢复之后还更好。

现在很多人片面强调“断层”,这是不应该的。这文化发展中,真正有生命的文化就不怕断层,反而就怕没有断层。现在有人说五四运动是断层,“文化革命”是断层,这是事实,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超越断层呢?其实,也没有全部断掉,有个别具体的内容断了,那也没办法,这在任何文化发展历史上都不可避免的。问题在于后人能不能继承、创新,这取决于断层以后的努力。实际上,在以前任何时候,文化要保证完全不断,这是不可能的。

求知:杜维明曾说“中国文化确实存在断层,在中国,健忘、遗忘、忘却同时进行”,似乎跟您意见相左。“新儒家”致力传统文化打通“断层”,并作现代转换,您如何看待他们的功课?

葛剑雄:我看不到新儒家最后转换得怎么样。他们都宣称要转换,我跟杜维明先生也谈过,你具体转换一个给我看看,这才行。相反,我认为,我刚才对传统孝道的解释,这才是转换。

其实不在于你是什么家,而要看你的理论、实践是否能够真正给我提供新的方法。现在自称“新儒家”的好多,我看很多对儒家都没真正的理解。从学术研究上,我尊重他们的努力,但是我更希望看他们实际有用的东西。因为没人否认转换,否认创新,但是转换、创新给我看看?不能总是停留在理论的层面,如果到后来都是一些简单的模仿,这叫什么转换呢?

当然,有些概念要修正,杜维明先生在这一点上做得就不错。前几年他提出过一个“文化中国”的概念,我当时跟他交流时说,你所说的“文化中国”的那些内容,总结起来其实就是“文化汉族”。中国文化应该包括56个民族,这些都是中国文化,那么我请问你,你的“文化中国”里包含伊斯兰文化吗?最近我看他的概念就修正了,不应该仅仅是汉文化,这一点我觉得就是很好。但这里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来了,如果中国文化是包含56个民族的文化以及世界各地的分布,那么它跟其他文化的区别又在哪里?又怎么综合?所以这些问题还有值得研究的。

总之,什么家都好,学术上是自由的,但要评价其社会价值,要看它所起的社会作用,而且是长远的作用。当时他们解释亚洲四小龙就说是儒家文化的胜利,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结论是有偏颇的。比如新加坡,比如中国台湾,他们的成功是因为儒家文化起的作用,还是西方的管理模式?这要实事求是。另外从文化开放的解读看,我们的文化还是应该要开放,马克思主义是西方文化还是东方文化?

 共同信仰维系一个民族国家

求知:尊崇与弘扬传统文化,背后可能的一个现实是,社会在伦理、道德上有危机感了,有人以“原子化”形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您曾在一些讲座中部分涉及到这个问题,您说中期作用靠文化,终极方面其实还是要靠信仰。这个信仰指什么?

葛剑雄:是的,终极就是落实到信仰上。信仰不仅仅是宗教信仰,也可以是道德信仰,政治信仰。只有信仰的作用才是永恒的,只有在信仰的基础上,才能追求物质文明的同时追求精神文明。我们现在有些“宗教”,就是等价交换,我给你这笔钱,你就保佑我,目的达到就拜拜走了。这不是一种真正的追求。中国的三个自信也好,中国梦也好,最终要找到一个宗教以外的信仰,那才是真正的成功。仅仅几十年的一个模式,仍然是不解决问题的。这个当然也是很难的一个问题。但是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共同的信仰,没有形成共同的价值观念,那么她的繁荣很快就会消失,甚至潜伏着很大的危险。

中国人以前有没有信仰呢?有人说有,有人说没有。其实以前中国的老百姓大多是信仰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们说中国人在历史上都信奉儒家学说,信仰孔孟之道,在民间,一般人佛、道、儒都信,天、地、君、亲、师都拜。尽管表现形式不同,具体内容各异,这些崇拜的核心就是对因果报应的信仰,即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光这个信仰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比如约束人自己的行为,老百姓有个基本的敬畏。

问题是,一旦这些观念都被作为封建迷信破除,又没有新的信仰替代,就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那么我们现在拿什么替代它?这里就出现了一个真空,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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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焦杨]
标签: 葛剑雄   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