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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局的传统使他感动。留学德国,他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的良机,为从事编译工作“广搜博采、积铢累寸”
不久后,韦建桦参加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招生考试,准备师从冯至教授攻读德国语言文学。
当月,中央编译局开始招收翻译和研究人员。经北大西语系严宝瑜教授推荐,局领导专门委托副局长顾锦屏,千里迢迢来到攀枝花,对韦建桦进行考核。
很快,韦建桦同时收到了社科院的录取通知书和中央编译局的商调函。
他必须尽快作出抉择。师从冯至教授攻读德国语言文学,是他在北大期间就怀抱的梦想;从事经典著作编译和研究,则是他多年来视为神圣的工作。经过反复考虑,他最终选择了编译局。
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了经典著作中译本的诞生过程,也感受到了高洁的奉献精神。
在马克思恩格斯留下的著作、手稿、笔记和批注中,约有65%是德文写成的,30%用英文起草,还有5%是用法文、意大利文等欧洲语言文字撰写的。编译家们需要根据权威的外文版本,翻译和校订这些重要文献,同时还要对经典作家的思想遗产进行钩深致远、探赜索隐的研究和考证,以便为中国读者提供内容丰富、译文精当、编排严谨、资料翔实的基础文本。一部译作的最终定稿,需要经过几十道严格工序。
中国和欧洲在历史、文化、心理、语言等方面的差异,给翻译工作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难。由于经典作家著作涵盖的领域极为广泛,这就要求编译工作者具有深厚的理论功底、学术修养和语言造诣。
一接触经典著作翻译和研究工作,韦建桦就深感自己“腹笥甚俭,学力不逮”。著名学者和翻译家朱光潜曾勉励他“利用分分秒秒时间”刻苦学习,争取做到“日异其能,岁增其智”。编译局的领导和专家言传身教,更促使他下定了攻坚克难的决心。
他没有辜负师长的期望。几乎每个晚上,他都在办公室读书;有时读到深夜,就索性与书为伴,直到翌日清晨上班。每到周末,他一大早就带着干粮到编译局看书,离开时已是满天星斗。
1981年,编译局派他去德国进修。经过考试,德国导师为他制订了攻读博士学位的计划,并将莱辛作品与思想研究确定为论文题目。
年轻的心兴奋不已。然而,最初的激动过后,他犹豫了。
留学时间只有两年。如果读博,他只能研究德国文学史的一个专题。但,他的使命是经典著作翻译,他必须紧扣这个目标,在有限的时间里关注各个相关学科领域,尽一切可能积累广博的知识。
思量再三,他作出了一个让导师和同学们感到意外的决定:放弃读博,自主选择课程。
于是,在海德堡大学哲学、经济学、史学、社会学和艺术史课堂里,多了一个中国青年的身影。他把在这里汲取的每一点知识,都同对经典著作的理解结合起来,同提高自己的编译和研究能力联系起来。在明确的目标下,他广泛搜集资料,分类撰写札记,请教著名学者,进行实地调查,逐步解决自己在经典文本编译中遇到的难题。紧张的学习、有序的积累,使他体会到“日日新,又日新”的快乐,同时也增强了做好编译工作的自信。一想到在德国学习的每一天都与今后的工作相关,他的内心就十分充实。
多年后,有人问韦建桦:“当年放弃读博,现在是否后悔?”
他回答:“有点遗憾,但不后悔。那次选择为我后来实现人生目标打下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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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苦艰辛永不言累,因为“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
1984年,韦建桦回国,被任命为编译局马恩著作编译室副主任。两年后,经中央批准,《马恩全集》中文第二版(70卷本)编译工作全面启动。他立即投入这项工程,参加了第1卷的译校工作。
他虚心向共同承担任务的老同志学习。同时,结合第二版工作特点,他主张在译文校订中继承和发扬中国朴学传统,注重从“义理”“考据”和“辞章”三个层面的联系中,厘清原译存在的问题,依凭确凿不移的证据,提出重新修订的方案,做到每一处表述、每一个改动都持之有据、言之成理、信而有征。
第1卷出版后,他又参与了其他卷次的工作。在中央编译局马克思主义传播史展览馆里,至今仍陈列着他当年的校订稿。看到他仔细书写的一条条、一页页、一篇篇考证文字,观者便能理解恩格斯的名言:经典著作翻译是一项“真正老老实实的科学工作”。
年华在艰辛的工作中悄然流去。2004年,中央启动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为适应理论武装工作的需要,中央成立经典作家重点著作译文审核和修订课题组,任命韦建桦为首席专家,主编十卷本《马克思恩格斯文集》和五卷本《列宁专题文集》。
此时的韦建桦,已经担任中央编译局局长8年之久。无论行政事务多么繁忙,他从未离开过经典著作编译工作,这是他“守志报国的阵地”,是他“立命安身的家园”。
他和课题组、编委会全体成员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认真进行篇目遴选、文献汇辑、译文修订和资料编纂,协力攻克了数不清的难关。在艰巨复杂的工作中,老专家发挥了中坚作用,中青年挑起了编译重担。大家齐心协力,相互砥砺,度过了六个难忘的春秋。
两部《文集》于2009年正式出版,总计约920万字。中央领导出席了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出版座谈会,指出两部《文集》是理论工程的标志性成果,是学习马克思主义的权威性教材。
座谈会结束后,韦建桦与编委会同志一起走出会场。就在大家兴奋交谈时,他突然感到双目疼痛难忍。长期熬更守夜、负重前行,早已影响了他的健康,造成眼压升高、视力减退。然而,多年来,作为编译局局长,他必须抓好全局工作;作为《文集》主编,他必须尽心尽责;作为政协常委和理论工程咨询委员会委员,他必须认真完成每一项任务。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下,他无暇关注身体发出的种种警告。
在同仁医院,他接受了手术治疗。术后不久,他就参与理论工程重点教材的审议,并与同志们一起磋商经典作家画传的编纂工作。他没有卧床休息。他必须努力工作。
“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这是马克思在17岁时写下的誓言。今年67岁的韦建桦,一直将这句话作为座右铭。
